2022-08-08 16:19:14 作者:趙漢琪
彭歡微信朋友圈中,發的最多內容就是跑步。
每天早晨起來,他習慣跑個五公里。一是讓身體分泌多巴胺,興奮起來;二是可以順便理清思路,想好今天需要解決的問題,然后排序,以便早上一開工就能有條不紊開始工作。效率至上,這是他多年做項目經理的思考習慣。
從初入社會的毛頭小伙,到成熟穩重的項目經理人,青春十五載,彭歡始終扎根“一帶一路”建設一線,和項目團隊一起換來了一個又一個國際項目成功實施。
“最好年華,需要做一些有擔當、有意義的事情,才能做到不負青春不負己。”從埃塞俄比亞到泰國,再到越南,他像個勇敢的探險者,沿著這條充滿艱辛也充滿希望的道路,向著理想勇往直前。
埃塞俄比亞:“首堵”變通途
畢業后第一站去了埃塞俄比亞,而且一待就是八年,這是彭歡意料之外的。
在湖南科技大學讀土木工程的第一天起,彭歡就清楚地知道,如今國家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投入很大,自己專業的就業前景很好。他也知道,今后的工作會很艱苦,會遠離家庭,在全國乃至世界各地做項目。
這一切他都有心理準備,所以當2006年入職中交一公局集團后,得知有去埃塞俄比亞的機會時,他第一時間報了名。“當時想到可能會比較艱苦,但對國外的工作和生活很好奇,想去見識見識。”當時中非合作正如火如荼,三年一度的中非合作論壇如期召開,中國在非援建很多項目,得知自己去做的第一個項目也是援建項目,他感覺很有意義。
盡管如此,剛出機場的彭歡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目之所及到處是九十年代蘇聯的“拉達”出租車;往首都市中心走,像樣的道路只有一條中國援建的環線,高樓寥寥無幾;在環線上隨時都能碰到成群的驢隊,不慌不忙順著馬路邊走,仿佛對川流不息的過往車輛司空見慣……
彭歡(右一)與越南分包隊伍合作簽約
既來之則安之,來到項目工地,彭歡沉下心,撲在工作上。從鋼筋綁扎、混凝土澆筑這種最基本的活兒干起。這里是高原海拔,和我國云南氣候相似,紫外線強,稍不注意就會曬傷,前幾個月,彭歡回憶,自己的臉和脖子總是火辣辣的。
在埃塞俄比亞,對工業化的渴求充盈在城市每個細胞之中,“中國制造”正迅速地滿足著基建的旺盛需求。四年時間,彭歡做了三個市政道路項目。從技術員到項目經濟師,再到項目經理,彭歡的每一步走得很快,也很扎實。
在非洲八年,擔任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至第二大城市阿達瑪的高速公路總承包項目一分部第一標段(31公里)分部經理,是彭歡自己認為的高光時刻。其實,這次經歷源于一次“臨危受命”。
這兩個城市之間的公路,一直是埃塞俄比亞物流運輸大動脈。每天有不計其數貨客車通過這條公路往返于亞的斯亞貝巴和東非最大的現代化港口——吉布提港口之間,而這條公路因長年擁擠不堪,已成為制約埃塞俄比亞外貿物流瓶頸。
而這個被稱為“東非第一高速”項目的規劃和落地,能使“首堵”變為通途。彭歡介紹,這是埃塞俄比亞首條、東非規模第一和等級第一的高速公路,全長78公里。該項目設計、施工、監理以及運營咨詢全部采用中國規范,是東非首條收費高速公路。
2010年,數次延期休假的彭歡終于回國,并經同學介紹結識了現在的愛人。當時兩人正在甜蜜熱戀期,公司突然通知他提前結束休假,趕回埃塞俄比亞,因為前任項目經理“撂挑子”。
這個標段有很多山坡、溝壑,涉及到大量開挖、回填,還有征地問題,項目工程量大,工期緊,六家分包商來自三個國家,人員構成復雜、實力參差不齊,管理難度大,“要怎樣克服語言障礙,把分包隊伍協調好,在短時間內完成這么大的工作量,是最大的挑戰”。即使已經做過好幾個埃塞俄比亞的市政項目,彭歡還是感到力不從心。
經過和項目部團隊共同研究,他制定了“督促+幫助,實現雙贏”的總體分包管理原則,再根據分包商不同的特點,采取不同的管理模式,做到有的放矢,提高管理成效。
根據工期和工程量,對項目內31公里每個分包商按照每段約5公里進行段落劃分,并提出激勵機制。埃塞俄比亞雖然是個貧窮國家,但多受歐美文化影響,周六周日不工作,商場都關門。剛開始分包商沒有加班習慣,到點就走。彭歡就按照當地勞動法付1.5倍至3倍以上工資,支付合理報酬。另外還每月按照進度、質量、安全、文明施工四個維度進行考核評分,按照完成工程量比例進行獎勵和處罰,以提高分包商生產積極性。最終六家分包商全部超額完成項目目標,為項目按期交工奠定了基礎。2014年5月5日,正在埃塞俄比亞訪問的李克強總理與總統共同出席了該條高速公路竣工揭牌儀式。
彭歡最自豪的,就是這是一條各方面完全按照中國標準建造的公路,是帶著中國標準“走出去”的一個項目。“現在中國公路設計的規范比歐美的更合理、更實用,更重要的是中國的規范帶動了建筑材料、機械設備出口。標準輸出比勞動力和資本輸出更重要。”
所有駐外員工都有一個共同心結,那就是對家庭的虧欠。和愛人結婚后,彭歡想帶她去埃塞俄比亞看看。在亞的斯亞貝巴,他們有了自己的寶寶,由于當地醫療條件有限,彭歡把愛人送回國待產。可無奈工期太緊,他只得又回到埃塞俄比亞。兒子都半歲了,他才能回國。他給兒子起了個英文名“Addis”,十歲的兒子現在逢人就講:“Addis是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的簡稱,我來到媽媽肚子里時就在那兒。”
泰國:帶動新能源設備出口
2015年,彭歡調到中國電建集團中南勘測設計研究院,來到泰國,開辟新領域——風電總承包項目管理。
從偏重施工的項目經理成為工程總承包,彭歡有些不適應。在施工項目的管理模式下,設計、勘察、采購等流程和施工等是分離的,由不同單元負責;而在工程總承包模式下,一個項目經理,可能就要負責整個工程從決策到落地的多個環節。
彭歡回憶那段令他“頭大”的日子:“設計、采購、海運、財稅、清關等等,這些東西我之前沒接觸過,需要在短時間內盡快了解。還有風電、風機設備、機械、電氣這些相關的專業知識,也需要惡補。”
“不過也有好處”,他笑言,“泰國的氣候和生活條件比非洲舒服多了”,而且現在的工作涉及到采購、合同談判等需要在國內進行的工作,回國機會多了,他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也多了。
彭歡在泰國做的第一個項目是WED風電總承包項目,擔任項目副經理。新能源風電領域雖然和他之前做的道路橋梁工程不同,但同為國際項目管理,有一定相通之處。時任項目經理朱義軍,是彭歡的項目頂頭上司,彭歡更愿意視他為導師。他稱自己“運氣好”,項目的兩年時間,跟朱義軍學到了很多專業、管理方面知識。加之語言基礎好、學習能力強,他很快就跟上了節奏。
2016年,初次擔任泰國GNP風電總承包項目經理的彭歡就遇到了“世界之最”。風機機組輪轂中心高度153米,是當時世界上最高的內陸鋼制柔性風機塔筒。
為什么要建這么高?這是彭歡和團隊前期勘察、設計得出的結論。“項目所在地屬于二類分區,位置不是特別理想,為了達到更好的收益,風機建得越高,就能發更多電,每臺風機的位置也是經過仔細測算才最終確定選址”。之前一期工程的風機高度為125米,提高到153米,發電效率能提高20%。
隨之而來兩個巨大難題擺在了彭歡面前:吊裝難度極高,行業無可借鑒吊裝經驗;項目風機主件及塔筒都是從中國出口長途海運到達泰國,項目大部件設備的超限、超高、超重等特點,導致運輸難度增大、貨損率風險增加。
針對運輸和安裝這兩個主要技術瓶頸,他組織項目部成立“挑戰153”吊裝質量控制QC小組和“花無缺”物流運輸質量控制QC小組,攻克難題。針對大部件物流運輸貨損難點,項目小組通過分析每批貨損原因及概率,制定改進措施,采用PDCA(計劃、檢查、執行、處理)循環不斷降低貨損,最終項目大部件運輸未出現較嚴重以上貨損,真正實現了萬無一失。
項目團隊經友誼關出境,赴越南工作
“每臺風機由五節塔筒和三扇葉片組成,塔筒每節長30米,葉片長65米,相當于一架波音飛機的翼展,各個部件最輕的也有四五十噸。”漂洋過海而來的部件毫發無損,陸上運輸難題又接踵而來。部件需要特殊車輛,對道路寬度、坡度、路面硬度、轉彎半徑都有要求,有時還需要交警配合封路。彭歡和團隊前期做了大量道路勘察、模擬。“說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一點也不過分”。
道路通了,設備進場。一切都按部就班:開挖風機平臺、開挖基坑、澆筑混凝土基礎。吊裝方案確定經過了周密論證后,首次采用1250T履帶吊進行吊裝,這也是彭歡最擔心的問題。“因為風大,到一定高度后,很難作業。怎么在大風影響下把這些組件正確安裝,尤其是葉片,是個挑戰。”彭歡介紹,每個葉片都由130多個螺栓組合而成,要按照精度不小于2毫米的標準,把螺栓插到預留的孔里,“就像在一百多米的高空中穿針一樣”。
項目籃球隊(后排左五為彭歡)
彭歡至今記得,7月22日下午,在1250噸主吊及其171米吊臂的緩緩作業中,項目12號機位第三片葉片在153米高度與輪轂順利實現對接,這標志著泰國GNP風電總承包項目首臺風機機組順利完成吊裝工作。首臺風機機組順利吊裝,為項目后續風機機組成功安裝打下了良好基礎,最終項目吊裝在短短153天完成33臺超高機組吊裝,創造了風電行業超高機組吊裝的奇跡。
“業主肯定是我們最大的動力和意義”,這句話彭歡常掛在嘴邊。2015年至2019年,彭歡在泰國做了五個項目,2016年帶動新能源風力發電設備出口額達到1,107.61萬美元,2017年達到12,917.45萬美元,2018年達到7,695.68萬美元,在湖南省企業泰國出口貿易額中排名第一。
越南:肩負中國境外首個海上風電總承包項目履約使命
2020年12月15日上午9點28分,隨著混凝土攪拌船船長對講機中發出 “最后一方混凝土澆筑完畢、收泵挪船”的指令,由中國電建中南院承建的中國企業首個境外海上風電總承包項目——越南薄寮三期、朔莊一期海上風電總承包項目,順利完成ST1-F1首倉海上風機基礎混凝土澆筑。彭歡難掩激動:“這是項目各參建方眾志成城的結晶,是繼項目首批人員順利入境越南,首根鋼管樁完成施工后,又一重大里程碑。”
越南地處亞熱帶季風氣候區,擁有較長海岸線,因此越南擁有風電發展的便利條件,風電被期待成為提高越南電力產量的因素之一。2019年,彭歡在泰國的工作告一段落,轉戰越南,擔負中國企業在國外承建的第一個海上風電項目經理。
從長沙到越南這短短1000多公里,開車甚至一天都能到的路程,彭歡足足走了四個月。
2020年3月,境外新冠肺炎疫情持續蔓延,中南院國際工程項目遭受前所未有的風險和考驗。項目原計劃三月份開工,隨著疫情席卷全球,越南也未能幸免。為了盡快趕赴項目現場,彭歡和劉浩兵、夏中榜、劉雷四名黨員組成首批先鋒隊,踏上“逆行”之路,計劃先入境柬埔寨通過從第三國14天隔離后,再入境越南,奔赴現場。沒想到,疫情發展迅速,越南入境政策更加嚴格,在柬埔寨隔離十四天后,不允許入境。沒辦法,四人無奈回國,又按照國家要求,在成都隔離了十四天,才回到長沙。
此行雖未成,彭歡卻更加堅定了前進的腳步和決心。“這一個月雖然鬧心,但我們也沒閑著,工作強度反倒更大了,因為省去了組織人員、準備會議室的麻煩,隨時可以開視頻會議,更加班加點了。”項目前期準備工作繁雜,彭歡和團隊開啟了“007”模式。
此時,工期迫在眉睫。根據越南政策,在規定時間并網發電,國家會對電價有一定政策和補助,超過這個期限,電價就會回落,客戶利益就會隨之受損。
越南海上風電項目先鋒隊授旗儀式
回憶當時,彭歡心中十分焦急,“能想的辦法都想盡了”。國內疫情好轉后,彭歡得知政府出臺復工復產政策,去國外可以包機,他趕緊去申請,但手續審批時間太長,他只得作罷。
經過近四個月曲折、漫長的準備和等待,7月8日,彭歡組織首批骨干以及分包隊伍代表共72人,經廣西友誼關跨越中越邊界,成功“逆行”進入越南。“當時大家心里都沒底,72個人就是72個家庭,夏中榜剛結婚,鄒進孩子剛出生……”再次入境,彭歡頂著巨大壓力,也做了充足準備。
越南國土狹長,薄寮又在越南南端,一行人飛機、大巴幾經換乘,在越南境內走了1500公里,才到達項目所在地,“相當于北京到長沙的距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彭歡回憶:“當時疫情管控嚴格,找一個合適的酒店很麻煩,有些地方不允許外國人住。”剛到越南第一個月,一行人到處換酒店,每天大包小包到處跑,“有點狼狽”。在幾乎把薄寮省所有的酒店住過一圈之后,終于在當地一個華裔老板幫助下,找到一個固定住所,得以安頓。
雖然顛沛流離,但是彭歡坦言,到了項目現場,心里“一下就踏實了”。在工期延誤了六個多月后,國內的152人分批到達,設備也陸續到位。接踵而來的又是惡劣的海況、湍急的暗涌,以及狂風驟雨帶來的挑戰。
越南11月份就進入季風期,海上天氣如同變戲法,半小時前還是晴空萬里、風平浪靜,一瞬間卻可陡然烏云密布、狂風大作。施工船伴隨海風在海面上起伏搖晃,似乎變身海盜船。“很多同志要克服暈船問題,包括我,剛開始都是吐得一塌糊涂”。
為了搶工期,彭歡帶領團隊“逆風而行”,克服不適,輪流在施工船上駐守,同時留意各類天氣預報信息,研讀分析,統籌計劃,充分利用每一個“窗口期”,最大程度保障施工進度,有效把控施工質量。
從第一臺履帶吊機的成功拼裝、到第一根鋼管順利沉樁、再到首倉海上風機基礎混凝土成功澆筑,大家不分黑夜白晝,始終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團隊小伙子們讓彭歡深受感動。“大家都是第一次坐船,吐得一塌糊涂,也絲毫沒有打退堂鼓,吐完之后,還在船上堅持工作,每個人都付出很多。”
這是一個年輕的團隊,九成都是35歲以下青年,成立了12人的項目黨支部,彭歡兼任支部書記,他組織建立黨員先鋒隊和青年先鋒隊,以先進模范帶動群體。作為項目管理者,他經常與年輕人溝通,了解他們真正的想法和需求。“其實他們想法很簡單,最在意的就是發展平臺和發展空間,而我能做的,就是盡最大能力為他們創造更多學習機會,讓他們在最短時間內成長起來。”
近些年,彭歡摸索師徒制,每個項目都會帶一批年輕人,讓他們快速成長。鄺慶文就是彭歡在這個項目上帶的徒弟。大連理工碩士畢業的他今年剛工作,就參與這個項目。作為科班畢業的大學生,他就業后的想法是學以致用。“剛到項目部時,一顆大展拳腳的心被現實潑了冷水,理論終歸是理論,心理落差蠻大。把這個想法跟師父說了后,聊了許久,師父告訴我,要學會溫故而知新,要學會吾日三省吾身,最后鼓勵我說,我的優勢很大,要學會發揮自己的長處。”短短幾句話,解了鄺慶文的心結。在他眼中,彭歡給他印象最深的,除了專業,更多的是解決問題的能力。
目前項目部已經累計完成六個批次共計289名中方人員入境手續辦理,152名中方人員進場,全部22臺套海上施工大型船機(除風機安裝船外)調遣,以及57套錨籠、20套鋼管樁、12套風機及塔筒的生產及海運,為項目順利實施奠定了基礎。
去年7月至今,彭歡未曾回國,往返漫長的隔離時間,對他而言是種“奢侈”。目前,項目已經完成工程總進度40%,項目部相關人員300余人至今 “零感染”。彭歡和團隊的目標,也從保證工程質量進度,轉變為奪取抗疫與保證工程質量進度“雙勝利”,他信心滿滿。
編輯:楊文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