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09 17:30:56 來源:中國青年網(wǎng)
從廣州白云機場起飛,飛上波濤洶涌的云海,飛到白云的故鄉(xiāng)喜馬拉雅,從云端來到貢嘎,來到拉薩,翻越令人止不住驚呼的米拉山口,忽然落下幾千米,聽到了湍急的河流歡樂的呼喊。
海拔六千多米的波密最高峰明樸不登山在遠處閃閃發(fā)光。
波密,念青唐古拉山東段和喜馬拉雅山東端的波密,帕隆藏布河谷和易貢藏布河谷中的波密,擁有十大名山和海洋型冰川的波密——其中卡欽冰川長35公里,面積172平方公里,海拔下達2500米,冰舌末端伸入森林,蔚為壯觀。
盔甲山,石板巖層構(gòu)成山頂,風化成悠長的臺階。積雪在石板崖上融化,呈現(xiàn)出古代兵勇盔甲的花紋。
米堆冰川,西藏最重要的海洋性冰川,世界上海拔最低的冰川。冰川下是針闊葉混交林地,皚皚白雪終年不化,郁郁森林四季常青,頭裹銀帕,下著翠裙。
印度洋暖濕氣流沿雅魯藏布江,進入帕隆藏布河,讓這里長滿了云杉、鐵杉、松柏等高大喬木,原始森林中的云冷杉多數(shù)生長了180年以上,樹高近百米,胸徑超過兩米,單株木材蓄積量達30立方米以上。這里成為鹿、熊、羆、豹、羚羊、金絲猴、小熊貓、黑頸鶴的天堂,成為核桃、蘋果、葡萄、水蜜桃的樂園,成為遍布天麻、蟲草、貝母、知母、黨參、茯苓、大黃的寶庫,還生長著小麥、青稞、油菜、松茸、羊肚菌、優(yōu)質(zhì)牧草。這是典型的山地溫帶針葉林,藜科、薔薇科、豆科、龍膽科、菊科、喬本科、莎草科植物是主要的植被。
“波密”即“祖先”,保留著祖先的遺風。
玉許鄉(xiāng),星羅棋布的藏房綴滿了海拔3000米的山坡。觸摸它粗糙的肌膚,仿佛觸摸一個久遠的符號。山野上的女人,好像從遠古款款而來。風中飄動的絳色裙擺,如同對面綿延的山勢此起彼伏;沉默和微笑,都像是路邊的樹木,或屹立或搖曳。藏房的煙囪,裊裊炊煙升起,寺廟的法號低沉而悠遠。夕陽下,羊角花爛漫開放,傾聽著牦牛群的鈴鐺敲響的世外天音。
鄉(xiāng)村蟄伏于峽谷深處,延續(xù)著古老的民俗,像是世外桃源。疊翠的山巒,湍急的河流,深色的藏房,潔白的頭帕,哈達與長袖,藏戲與鍋莊,演繹著仿佛凝滯的生活。
林珠溝觀音湖,看上去異常平靜,流淌在太陽、月亮、白云、雪山、土地、勞作以及睡夢中,只有仔細諦聽,才能得到時間深處的消息。
那個傍晚最讓我動容的是晚飯時見到的那個端酥油茶的卓瑪。在那間斑斕的藏房里,她帶著幽谷的清香緩緩從客人身邊走過,給所有人上過酥油茶,便靜靜地把銅壺擱在窗臺,然后倚窗而立。高高的鼻梁上大大的眼睛迷離而潮濕,柔潤的手無端拂拭已經(jīng)錚亮的銅壺,似乎在翻閱漸漸成長的情懷。窗外,也寂靜也燦爛也冷清也溫暖,不知從哪里傳來琴弦撥動的聲音,弦韻為酥油茶的暖煙所滋潤。輪回重復的恬淡歲月,填滿了希望的華年。一行行來自遠古的歌謠,行云流水般涌進心房。
很久以后,我依然覺得自己沉醉在那個花香泛濫的黃昏。我多么愿意每天傍晚在那間斑斕的木屋里啜飲卓瑪端來的酥油茶,然后看她在窗邊默默地佇立,像飄在云上的一朵花的剪影。
忽然有了這樣一天:一群來自南中國同樣神奇的珠三角的客人,讓最原始的山谷,響起了最前衛(wèi)的聲音。
他們是廣州市黃埔區(qū)的援藏幫扶工作隊。
仿佛時間和空間都發(fā)生了位移,恍如一種穿越:客人從時代的最前沿忽然回到久遠的過往;主人在古老的記憶中忽然被推進一片嶄新的天地。對于客人,主人仿佛是久違的長輩;對于主人,客人仿佛是天外來客。
主人沿襲著古老的儀式:獻出了潔白的哈達,獻出了醇厚的青稞酒,獻出了深情的歌唱和熱烈的舞蹈。
客人展示著現(xiàn)代的風采:帶來了創(chuàng)新思維,高起點謀劃、高效率實施的理念,“輸血”為民、“造血”強鄉(xiāng)、強化自我發(fā)展的能力,由產(chǎn)業(yè)扶貧帶動經(jīng)濟發(fā)展的幫扶計劃;帶來了村居改善、文化建設(shè)、教育醫(yī)療、干部培訓、社會事業(yè)、經(jīng)濟發(fā)展的示范;帶來了家庭旅館運營、綠色能源開發(fā)、旅游資源和土特產(chǎn)品“雙龍頭”模式;帶來了捐贈資金、異地光伏發(fā)電項目、“百企幫百村”、“公司+農(nóng)戶+市場”產(chǎn)業(yè)園區(qū),以及國際食品食材展銷博覽會的邀請;帶來了鄉(xiāng)醫(yī)培訓及交流、醫(yī)院基礎(chǔ)設(shè)施改造、遠程教學、學校之間長效的對口幫扶、教育現(xiàn)代化的建設(shè);帶來了電吉他、電貝司、電子琴、爵士鼓、釵片、雙喇叭音箱、調(diào)音臺、功放、效果器,甚至是話筒、琴弦、樂器線,組建了鄉(xiāng)里第一支藏族搖滾樂隊“康布美朵”;帶來了當?shù)貎?yōu)秀學生和未就業(yè)大學生到國際大都市交流學習的機會和就業(yè)崗位……
他們走遍了全鄉(xiāng)所有行政村,幫扶具體到鄉(xiāng)村干部冬季取暖、辦公條件的改善。他們說,有一種情誼叫粵藏同心,有一種激勵叫共同發(fā)展。
來時帶來了粵海微微的暖風,走時帶走了藏鄉(xiāng)濃濃的花香。在主人們合十的掌心里,客人們放下了最美好的祝愿。此后,在他們枕著南海波濤的甜夢里,永遠會有不熄的酥油燈,永遠會有在風中嘩嘩作響的五彩經(jīng)幡,永遠會有漫山遍野的格桑花。
遠古的流風與眼前的現(xiàn)實交織成迷幻的夢境。
我為此感動不已。
所有這些,聽起來似乎有一些枯燥,卻像陽光、空氣和水一樣溫暖、清新、甘甜。這是一種愛,一種人間大愛。不需要羅列任何數(shù)據(jù),因為沒有任何數(shù)據(jù)可以衡量這種愛。
這種愛,是最美的風景。
別了玉許,別了波密,別了西藏。從此不論走到哪里,我都不會忘記這樣的風景。
(作者:陳世旭)
編輯:海洋